今天,阳光懒洋洋地爬上窗台,把地板烙出几块晃眼的光斑。楼下传来豆浆摊主和熟客的闲扯,电动车喇叭声像被晒蔫儿了似的,有气无力地响两声又歇了。日历上的数字普通得叫人记不住,可是每个司空见惯的日子,不都是这样开始的吗?
褪色的碗
厨房里摞着三只没洗的碗,蛋黄凝固在瓷面上,像小时候用胶水粘的贴画。热水冲下去的时候,忽然想起这是上周打折抢购的樱花釉,当时觉得粉得多么特别,现在混在油渍里,和超市赠品没什么两样。日子就是这样把新鲜劲儿磨掉的——那些郑重其事挑回来的东西,最后都变成水槽里的背景音。
冰箱灯
开门取牛奶时,总错觉那盏惨白的灯在审判我。保鲜盒里的芹菜已经弯成问号,打折买的酸奶明天过期。现代人用冰凉的金属柜储存安全感,其实不过是用电费给食物办临终关怀。最下层的冻饺子不知何时买的,硬得像石头,倒很适合垫在快散开的书架底下。
楼梯间
六点半的脚步声比闹钟还准。602的初中生永远把书包甩得噼里啪啦,403的大叔咳嗽声里带着二十年烟龄的沧桑。在这栋水泥蜂巢里,我们像抽屉一样整齐排列,却连对方养的是橘猫还是暹罗都不知道。转角处那盆快枯死的绿萝,倒成了整栋楼最熟悉的活物。
公交站
第七个人看手机时,铁皮长椅轻轻叹了口气。戴口罩的女孩睫毛上挂着早霜,穿西装的男人不停晃右脚,皮鞋尖把广告灯箱的倒影踩得支离破碎。18路车进站时,所有人同时抬头,像被线牵住的木偶。每天重复着精准的错过与追赶,连迟到五分钟都成了生活给的惊喜。
云跟踪
下午三点十四分,有朵胖云从写字楼左侧飘到右侧。它先变成搁浅的鲸鱼,后来像被啃过的棉花糖,最后散成几片脱线的羽绒。对面窗口的反光突然刺痛眼睛时,发现文档光标已经闪烁了二百多下。阳光晒着后颈的温度,和小学教室后排好像也没什么不同。
夜收容
钥匙转三圈才开门,黑暗比室友更早占据沙发。充电器插头悬在插座边缘,仿佛白天没做完的仰卧起坐。洗衣机在阳台发出闷响,像极了小时候听过的远雷。这时候若有流星划过,大概也没人抬头——毕竟明早的会议材料还没保存。月亮倒是尽职,把晾衣架影子烙在墙上,像给今天盖了个合格的邮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