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,算命先生撑着油纸伞站在巷子口,青布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母亲攥着我的手突然紧了紧,我抬头看见她眼里闪过犹豫——这个向来强势的女人,竟在算命摊前挪不动步。
算命摊前
先生捻着山羊胡眯眼笑:"这位大姐,子女宫发亮啊。"就这一句话,让母亲像被勾了魂似的坐下。我蹲在旁边玩石子,耳朵却竖得老高。他说的什么"文昌星入命""晚年有靠",其实都是哄人开心的车轱辘话,但母亲嘴角越翘越高,最后竟掏出三张红票子塞过去。
送鞋妙计
隔天先生偷偷拦住我:"想不想让你妈更疼你?"他教我下个月初七买双红袜子,说是"贵人踩小人"的吉物。我攒了半个月零花钱,在地摊挑了双绣金线的。母亲生日那天,我故意把袜子压在她枕头底下,她发现时眼眶突然红了——那是我死去的姥姥常做的动作。
厨房偶遇
先生不知怎么打听到母亲爱吃桂花糕。有次他"偶遇"买菜回来的我们,从袖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油纸包:"刚给城隍爷供过的。"母亲将信将疑尝了口,甜香在舌尖化开的瞬间,我瞧见她睫毛颤了颤。后来我才知道,他提前半个月就在巷口糕点铺蹲点打听。
暴雨留人
真正转折是夏末那场暴雨。母亲收摊时被淋得透湿,算命先生硬把伞塞给她,自己淋雨往回走。我跟在后面,看见他走到转角突然健步如飞——原来早备了干燥的换洗衣物在茶馆。但母亲不知道,她捧着姜汤站在门口张望了三次。
医院陪护
母亲重感冒那次,先生送来符水说是"观音柳枝熬的"。我趁他转身时闻了闻,分明是板蓝根冲剂。可当他坐在病床边削苹果,果皮连成长长一条时,母亲忽然说:"您比我那死鬼丈夫强多了。"
腊八定局
腊八节他端来粥,母亲舀出三颗红枣排成三角形——老家待客的最高礼节。我蹲在厨房门口,听见她说:"要不...年后就别摆摊了?"瓷勺碰着碗沿叮当作响,像在敲喜庆的锣鼓。
现在他们总在阳台并排晒太阳,母亲织毛衣,先生给她读黄历。有次我撞见他偷偷把"诸事不宜"的日子全用红笔圈起来——原来这个"半仙",早就把自己算进了母亲的生命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