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夜里，我又见到了父亲。他穿着那件熟悉的藏蓝色毛衣，坐在客厅老藤椅上剥橘子，指尖沾着晶莹的汁水，抬头冲我笑的样子，仿佛从未离开过。醒来时枕巾湿了大半，窗外正飘着立冬后的第一场雪。
思念的投射
父亲走后第三年，这样的梦出现了十七次。心理老师曾告诉我，这就像心里有个隐形的放映机，白天强压着的想念，会在夜晚自动播放成连续剧。有次梦见他在菜市场挑鲫鱼，醒来后我愣是跑去买了条活鱼，结果在厨房对着挣扎的鱼哭了半小时——父亲生前最拿手的就是红烧鲫鱼。
未完成的对话
去年清明扫墓时，我发现墓碑缝隙里长出了蒲公英。当晚就梦见父亲蹲在阳台上，用旧牙刷清理他养的那些兰花叶片，突然转头问我："丫头，上次你说要换工作，后来怎么样了？"这正是他临终前我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。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，都会变成梦里的续集。
身体的记忆
最神奇的是去年发烧那次，恍惚间觉得有人用酒精棉擦我手心降温。睁开眼看见空荡荡的卧室，却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生病，父亲总说"手心脚心降温最快"。我们的身体比大脑更念旧，连体温都记得谁曾给我们温暖。
时间的礼物
邻居张阿姨说她丈夫走后的二十年里，梦里他始终是六十岁的模样。而我的父亲在梦中会变——有时是送我上大学时的精瘦样子，有时又是最后那段时间浮肿的脸。这些片段像被时间剪碎的胶片，在梦里重新拼接成流动的画卷。
上个月整理旧物，翻出父亲用挂历纸包的书皮，边角还留着他的指甲印。当晚就梦见他站在书架前说："《水浒传》第三册你放错位置了。"醒来发现那本书果然插在第二册和第四册之间。这些梦从来不是简单的幻觉，而是活着的人与逝者之间特殊的重逢方式。
现在我会在床头放本笔记本，每次梦见父亲就记下细节。那些字迹洇开的页面，像雨后的玻璃窗，模糊却透着光。死亡或许能带走体温，却带不走那些在梦里依然鲜活的早安与晚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