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夜里,我做了个特别真实的梦——穿着雪白的婚纱站在镜子前,鬓边簪着颤巍巍的珍珠发饰,窗外鞭炮声噼里啪啦响得像炒豆子。醒来时枕头湿了小半块,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怅然。
父亲的红眼圈
梦里最清晰的画面是爸爸低头给我系婚纱后腰的飘带。他粗糙的指头勾着丝带翻飞,动作比给我扎儿童节红领巾时还要笨拙。"紧不紧?"他哑着嗓子问第三遍时,我才发现他后脑勺新冒的白发像撒了层盐。接亲队伍唢呐声传来那一刻,这个以前扛煤气罐上六楼都不喘气的男人,突然用掌心抹了把眼睛。
衣柜里的龙猫
第二天吃早饭时,我发现爸爸把冰箱上我小学画的全家福擦得锃亮。下午他吭哧吭哧搬来个纸箱,里面躺着二十年前给我当嫁妆买的龙猫玩偶——那年我才五岁,他出差日本非要买最大号的,惹得妈妈直骂"等到闺女出嫁早被老鼠啃光了"。现在绒毛玩具的标签还崭新,只是塑封袋已经泛黄发脆。
晒嫁妆的午后
这个快退休的老会计忽然对黄历着了魔。上周六他蹲在阳台上一笔一画抄"宜嫁娶"的日子,阳光把他后颈晒得通红。妈妈悄悄告诉我,最近他总翻箱倒柜找东西:我幼儿园得的贴纸奖章、初中文艺汇演的录音带、甚至高考准考证。这些"破烂"被他用红绸布包好,整整齐齐码进原本放账本的铁皮柜。
消失的糖醋排骨
上个月回家,发现餐桌上永远有糖醋排骨的规矩被打破了。爸爸讪讪解释:"得练着习惯..."话音没落就往我碗里夹了四块红烧肉。后来妈妈在厨房叹气,说自从我恋爱后,老头半夜老爬起来翻相册,有回居然把我幼儿园演出穿的蓬蓬裙套在了客厅模特架上。
未写完的信笺
昨晚听见书房传来撕纸声,推门看见爸爸慌张地用报纸盖住什么。今早垃圾桶里躺着十几团皱纸,唯一没撕碎的纸上歪歪扭扭写着:"囡囡,那天要是鞋跟太高..."后面的话被钢笔水晕开了,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。
今天下班时,看见他正蹲在小区花园里喂流浪猫。橘猫蹭他裤腿时,这个总嫌弃宠物脏的男人竟然摸出小鱼干,嘴里嘟囔着:"慢慢吃,别噎着..."夕阳把他影子拉得很长,恍惚间我好像看见小时候他教我骑自行车的手,也是这样虚虚地悬在我身后,随时准备接住要摔倒的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