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夜里，我做了个古怪的梦——自己正沿着看不见尽头的楼梯疯狂往下冲，两耳边是呼啸的风声，心脏快要跳出喉咙，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……
失控的坠落感
梦里那段下坠永远比现实更漫长。我光着脚踩在冰凉的石阶上，膝盖发软却停不下来，就像小时候玩滑梯时突然加速的瞬间。不同之处在于，这个楼梯的拐角处总会出现扭曲的镜子，里面我的脸一会儿是七岁踩空水沟时的表情，一会儿又变成上周汇报工作卡壳的窘态。
最奇怪的是，明明在向下奔跑，身体却有种奇异的轻盈感。有几次我故意用力跺脚，想试试会不会踩空，结果台阶像传送带一样主动带着我下降。三楼转角的窗户外，居然飘着去年辞职时没带走的绿萝。
老房子的记忆
这场狂奔的舞台像极了外婆家的筒子楼。掉漆的蓝色扶手，每层17级台阶的规律，甚至二楼平台永远漏水的管道都在梦里复刻。但原本该是301门牌的位置，变成了我初中班主任的办公室，门缝里飘出油墨味的试卷。
跑到四楼时突然闻见炖排骨的香气，扭头看见自家厨房的推拉门。煤气灶上的汤锅咕嘟冒着泡，案板上有半根没切完的葱，就像某个寻常周末的中午。这个细节真实得可怕——我甚至看清了冰箱贴下压着的外卖单，连上周弄洒酱油的污渍都在。
追不上的影子
转折出现在地下车库那层。本该昏暗的空间亮如白昼，我看到二十米开外有个穿红色连帽衫的背影。虽然没看见正脸，但那个低头玩的动作，分明是十六岁第一次逃课去网吧的自己。
想喊出声却发不了音，喉咙像含着一团毛线。这时候楼梯忽然变成商场扶梯，红色身影站在上行的那侧缓缓离开。我拼命拍打紧急停止按钮，反光金属条上却映出自己戴着会议吊牌，衬衫领口还别着离职时没还的门禁卡。
突然醒来的顿悟
最后三级台阶突然消失，我整个人栽进堆满羽绒被的深渊。惊醒时发现腿绞着空调被，手机显示凌晨4:23，楼下早点铺刚传来第一声笼屉碰撞的声响。
睁眼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纹，想起上周整理旧物翻到的日记本。高三那年用荧光笔写着"一定要跑得更快"，而现在真正让我喘不过气的，或许是总在回望那个义无反顾冲刺的背影。床头柜上的降压药和枸杞杯突然变得刺眼——原来这些年我一直在精神层的楼梯间折返跑。